第二百五十三章 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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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慕容伏允秘密征召各部将士出兵西海、鄯善迎击唐.军，后方营寨极其空虚，他事先也严密封锁了消息，以防被吐蕃知晓，他最怕实力强大的西邻吐蕃趁火打劫。


 只是他万万想不到，他一直提防的吐蕃没有趁火打劫，趁火打劫的却是内部人，是自己的老部下——吐谷浑羌族的首领、他的大将多吉。他打死也不会相信这个平日服服帖帖、胆小怕事的家伙竟然敢奔叛他。


 但事实是，多吉就是背叛了他。


 平时表面胆小老实的人不一定真的就是胆小老实的人，多吉就是这样的人，他一直伪装隐忍不过是为了等待时机。


 多吉是羌族人，吐谷浑境内以鲜卑人、羌人为主，还有吐蕃人、突厥人等部族。


 羌族在吐谷浑一直被鲜卑族欺压，早有反心，不过慕容伏允领导的鲜卑族过于强大，羌族人根本不是对手，所以只能一直隐忍，这次听说大唐前来征讨吐谷浑，慕容伏允率领吐谷浑军dui主力前去迎敌，多吉觉得慕容伏允肯定不是大唐李靖的对手，这是羌族翻身的千载难逢的机会，多吉作为羌族人的头领，当然不能放过。


 慕容伏允大军出发后，后方空虚。


 多吉抓住时机，悍然反水。率领一万彪悍的羌族骑兵，一路袭营破寨，将隶属于慕容伏允的大大小小的营盘全部洗劫，逐一拔除。


 现在，多吉已经逐步推进到慕容伏允的大本营——伏俟城了。


 繁星满天，油汪汪的草，温顺地俯伏在地上，光滑如缎，一轮弦月，放射出幽幽的光芒。一万多人的马队，就象淡淡月色下的一片乌云，缓缓地在草原上移动着，只有马儿轻踏的声音。


 “呜嗷～～”，犹如苍狼啸月，但是却雄浑无比，那是无数骑士同声呼喝形成的可怖声浪。淡淡的月色下，无数黑影密密麻麻地从前方扑过来，犹如翻腾的浪潮，波涛汹涌，震天动地。


 伏俟城虽然叫“城”，但作为草原游牧民族，就没有建城的意识，他们喜欢流动，他们喜欢进攻，他们不喜欢防守，所以他们也不需要像中土那样建设坚固的城池。


 伏俟城只是周围有一些低矮的土墙，里边都是连绵的帐篷。


 所以，多吉没费什么功夫就杀入了空虚无比的伏俟城。


 马踹连营，火光四起，狞笑声、哭喊声接踵而起。


 慕容伏允留在伏俟城的两千多保护皇后托娅的护卫队，虽然极力反抗，但终因寡不敌众，很快被多吉消灭。


 多吉的大军成为伏俟城的新主人，俘虏妇孺被分别看押起来。


 多吉非常心细，在营盘中处处安排警卫，同时把自己的儿子阿尔斯愣派出去，带领他的亲兵卫队在外围设立层层警戒，以妨被人偷袭。


 当一切安排停当，他才来到可汗大帐前，包围在这里的士兵们纷纷向他握拳施礼。多吉踌躇满志的看着白色的大帐，帐幕上绣满美丽的纹饰，华丽而庄严，此刻有无数火把辉映，将士卒们的身影映在白色帐幕上，影影绰绰，扭曲变形，犹如一只只张牙舞爪的恶鬼。


 多吉微微一笑，走到帐幕前停了一停，然后掀开了毡帘，举目所见，地上铺的是柔软的地毯，织就的花纹华丽繁复。这是吐谷浑步萨钵可汗慕容伏允起居的营帐。


 左侧靠帷幕处灯影黯淡，那里有一张华美的妆台，一个容止娴雅的美人儿正款款而坐，遮住了妆台上的灯。灯光透射过素白的柔软轻袍，将她颀长婉约的身姿衬托出来，美妙的令人垂涎三尺。


 这就是托娅，名闻吐谷浑的美人儿，吐谷浑步萨钵可汗慕容伏允最宠爱的皇后。


 多吉的呼吸粗重起来，眼睛里也射出了炙热的火焰。


 托娅脸色苍白，一双秋水似的眸子微微垂着。


 多吉轻轻走过去俯下身，勾起她柔滑的下巴，盯着这绝色的美人儿看了良久。他笑了，开心地大笑，仿佛他现在已经是青海草原之王。


 托娅抬起头，盯着这个无耻的羌族吐谷浑叛将，满脸怒意，但多吉毫不在意，依然开心地笑着。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美人儿，从现在起，你将属于我多吉了！”多吉以一种胜利者的傲慢得意地笑着……


 草原上，无论你原来是何等高贵，战败了，你的一切就属于战胜者，你的一切就是他予取予求的东西。酋长、可汗的妻子们在男人的战争中象货物一样在战胜者之间不断流动来去，本是常事。草原上的女人，就象无根的浮萍，只能依附在强势者的卵翼下。


 ……


 这次偷袭慕容伏允的大本营伏俟城收获太大了，不但抢掠牛羊无数，而且抢到了草原最美的女人——步萨钵可汗慕容伏允最宠爱的皇后托娅。


 多吉开心极了，捋捋根根似铁的胡须，扭头看看身旁娇艳如花的托娅皇后，不禁畅然欢笑。


 笑声未尽，远方传来一阵呐喊，忽然奔出一哨人马。


 多吉一惊。


 冲过来的骑兵队伍树起了一面黑se狼头大旗，狼头大旗下，一位身穿铠甲，头戴铁盔，披着一件白色的斗蓬的雄壮男人手持黄金弯刀。他的背上斜背着一张弓，腰里挂着刀鞘和一个朱漆描金的牛皮箭囊，里边插着十来支雕翎利箭。这个男人目光炯炯，雄壮霸气，须髯如戟、躯壮如山、充满王者之气。来人正是吐谷浑步萨钵可汗慕容伏允。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多吉看到慕容伏允后，不由心中一惊，“慕容伏允怎么回师这么快？”


 慕容伏允没想到，自己率领吐谷浑精锐主力正和红拂女的唐.军杀得你死我活，正准备伺机反扑时候，突然接到急报，自己的大本营伏俟城被背叛的羌族首领多吉率领一万多羌族骑兵突袭了，多吉不但抢走了他的大批牛羊财物，还抢走了他最心爱的美丽皇后——托娅，托娅就是慕容伏允的心肝宝贝，谁敢侵犯她，就是触碰了慕容伏允的最痛的逆鳞，听到托娅被多吉劫走，慕容伏允目赤欲裂，也不再理会红拂女的唐.军，立即下令回师去救自己最心爱的托娅皇后，虽然手下许多部将劝谏目前最大的敌人是唐.军，先想办法打败唐.军后，再去收拾多吉。但慕容伏允心急如焚，几欲癫狂，也没有人敢再劝谏，只好跟随慕容伏允星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回吐谷浑王城── 伏俟城，这片地域开阔、水草丰美的大草原。


 伴随着雄浑悠长的号角声，无数的小黑点密集地出现在草原的尽头，逐渐形成一线汹涌的狂潮，向多吉冲来。人未至，箭雨已带起一片疾风，恶狠狠地掼入多吉的马队。


 一时间惨叫连天。


 人马如潮，蹄声犹如隐隐殷雷。


 多吉的儿子阿尔斯愣也被射死了。


 多吉的亲兵卫队被冲散了，慕容伏允的铁蹄所过之处，波分浪涌，人仰马翻，濒死者的哀号到处都是。


 突然遭遇的奇袭，令多吉有点发懵，直到这时他才醒悟了些，他知道，如果现在不能迅速逃脱出去，那么今日全军覆没必成定局。


 “把托娅皇后给我看牢，……”多吉扭头对手下急呼，托娅现在是他手里最后一张王牌。多吉愕然发现一直跟随在身后被护卫看守的美人儿已不知去向。霍然抬头，他看见一个白衣飘飘的人影儿正纵马狂奔。趁着混乱从侧翼绕开，绕向正向他掩杀过来的人。


 “她……想跑！”恼羞成怒的多吉立即摘弓搭箭，锋利的箭矢瞄准了托娅那姣好的身段，瞄准了她的后心。


 箭欲离弦，他的心中却忽地一阵不忍。托娅那娇.吟扭动的白玉般玲珑剔透的美丽胴.体在他脑海中不断闪现，这么妩媚动人的美人，他真的有些下不了手。


 硬弓稍稍一偏，一箭离弦，这一箭射中了托娅的右臂，痛彻入心，托娅娇呼一声，险些堕下马来。


 多吉纵马疾驰而来，抢在掩杀过来的队伍之前扣住了她。


 托娅莲藕般娇嫩的右臂上鲜血殷殷。多吉俘获托娅后，也被她的美丽所征服，非常疼爱托娅，对托娅非常好，还准备封她当王后，然而托娅呢？


 多吉一把扣住她没有受伤的纤秀的左手臂，怒不可遏地大吼：“我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还要背叛我？”


 托娅痛得花容失色，既然不能逃，她也不再说话，瞧着多吉只是冷笑，冷冷的、轻蔑的笑。


 多吉抬头望去，自己的大旗已经被扔掉了，自己的亲兵不断栽倒在血泊中，多吉瞧见了慕容伏允，因为慕容伏允也正在瞪着他，不，准确地说，是紧紧盯着他掌握中的托娅。


 忽然一个人骑马奔向慕容伏允，对他禀报着什么，慕容伏允听着，仍然紧紧盯着托娅，一瞬都不舍得离开，好象那是难以割舍的瑰宝。


 多吉的身子颤抖起来，一切的一切，转瞬间就令一个高高在上的胜利者，变成了一败涂地的末路英雄。


 多吉的侍卫们一个个倒在血泊中，剩下的人越来越少了。


 喊杀声越来越小，一个环形的包围圈正向多吉一步步的压过来，各式的兵器，在夕阳的辉映下，闪烁着凛凛寒光。人在一个一个减少，那种强大的压迫感简直能令人发疯，多吉咬着牙，拔出了宝刀，横在了托娅皇后优雅如天鹅、光洁如丝绒的颈项上。


 慕容伏允猛举手，包围圈不动了。慕容伏允提马，昂然喝道：“多吉，放开她，我给你一个机会公平决战”。


 多吉冷笑：“公平决战？无论胜败我都决不可能活着离开，何谓公正？慕容伏允，要么放我走，要么我就先杀了她”。


 “呵呵呵……”，托娅忽然笑了，她欣然笑着，深深地凝视着慕容伏允，大声地说着，说给慕容伏允听，也说给慕容伏允的战士们听：“你不可能放他走的，因为你是慕容伏允。你不只有我，你还有吐谷浑，你还有忠于你的战士，属于你的青海草原，那是你的责任。


 多吉一死，整个羌族就会变成一团散沙，那时，你的机会就来了。一个强大首领的死亡，可以造成一个强大势力的衰败，也能成就另一个人的强大，重新站起来吧！慕容伏允，你仍然是吐谷浑伟大的步萨钵可汗，你仍然是青海草原之王，不可战胜的青海草原之王”。


 富有煽动性的话，令慕容伏允手下的战士挥舞着刀枪欢呼呐喊起来。托娅的话是对的，至少在青海大草原上是的，因为这里没有一套完备的官僚体系，所以一个深孕众望的英雄，在部落中确实有着无法取代的重要作用，关乎一股强大力量的存亡。


 慕容伏允眼中满是滚滚热泪，嘴唇翕动着说不出话来。多吉气急败坏地吼道：“闭嘴”，他手上锋利的宝刀稍稍使了点力，刀刃划破了托娅细嫩的肌肤，殷红的鲜血渗了出来。


 “我会的，托娅，我会办到的”，慕容伏允含着泪回答，他当然绝不可能让多吉活着离开，但他同样不可能坐视托娅为他而死。


 面对这样的场面，他束手无策，他不知道该怎么救下托娅，难道就这么僵持下去？唐.军的追兵离这里估计不远了……


 托娅静静地注视着慕容伏允，忽然莞尔一笑，风掠着她的秀发，那笑很甜很甜：“慕容伏允……”。


 “托娅！”慕容伏允凝注着她，满眼的担心和无奈。


 “能陪伴一位英雄、成就一位英雄，我心满意足了。大汗，托娅，愿意死在你的刀下！”


 “不要！”


 在慕容伏允战栗的惊呼声中，托娅昂起骄傲的头颅，把雪白的颈子递上去使劲儿一抹，鲜血喷涌，锋利的刀刃立即割破了她的咽喉。


 多吉傻了，他的身子僵硬着，怔怔地慢慢地松开手，眼看着汩汩的鲜血染红了托娅雪白的xiong襟，那长发的美人在马上摇曳了一下，然后如同坠落红尘的一朵花儿，慢慢堕下马去，软软的跌在青青的草地上，轻丝的雪白丝袍慢慢敛落，让她看起来就象一朵睡着了的莲花。


 “她死了……”。


 一时间，两个男人都有点发痴。


 死一般的寂静被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吼惊破了：“托娅！”


 那双血红的眼睛似欲喷火地盯着多吉：“是你杀了她！多吉，我要把你千刀万剐”。


 惊愕中醒来的多吉却爆发出一阵大笑，他丢了宝刀，坐在马上放声大笑：“好！好好！哈哈哈哈……，死的好！慕容伏允，你赚了我，我赚了你的女人，美人换江山，江山换美人，哈哈，哈哈哈……”。


 “杀！给我杀死他！”慕容伏允的马鞭象愤怒的倚天长剑，笔直地指向仰天大笑的多吉。


 “我多吉花下死……”。


 “噗噗噗～～”，一阵渗人的噗嗤声，多吉的声音戛然而止，身上被无数根长矛扎成了筛子。


 慕容伏允飞身扑向托娅，他搂着托娅被鲜血染红的娇躯，不停地呼唤托娅的名字，喊得声嘶力竭，但托娅依然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了呼吸，身体也在变得越来越冰冷。


 随着怀中的躯体渐渐变冷，慕容伏允的心也一点点向下沉。


 慕容伏允痛得心如刀搅，泪水顺着胡须一颗一颗往下淌。


 “托娅！托娅，你不要睡，你不要离开我！”他大声叫喊，希望能唤醒那恋恋不舍的双眸，怀中人却再不回应。


 “托娅，你等一等，你不要睡！”慕容伏允再也承受不住，贴着妻子的脸呜咽出声。吐谷浑可汗，富足的生活，美丽贴心的妻子，幸福曾经距离他那样的近，几乎伸手可得。但就在伸出手指的瞬间，一切就突然碎去了，扎得人浑身上下鲜血淋漓。


 天空雷声大作，老天好像也发了怒，试图将眼前这肮脏的世界劈成齑粉。闪电过去后，肮脏的世界却依然故我，只有地上流淌的泥水又红了几分，犹如人心头滴出的血。


 慕容伏允用力的掐自己的da腿，希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事实。剧烈的疼痛却清楚的告诉他，此刻并非在梦中。“告诉我，告诉我，长生天，你到底要干什么啊！”他站起来，对着冥冥中的主宰者大喊，回答他的却只有萧萧风雨。


 这个世界上也许有神，但他们都睡着了。有关人世间的悲哀，他们不想管，也管不着。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慕容伏允慢慢冷静下来，再次跪下去，用手轻轻地将托娅的衣裳扯平。他记得托娅是个爱干净的人，虽然她不喜欢奢华，但平素身上穿的和头上带的都会收拾得齐齐整整。她喜欢一根乌木珍珠步摇，那是西域商号送过来的礼物。慕容伏允用手指替她将头发拢好，把步摇上的血在xiong口上擦干，重新插回她的发梢。因为长时间握着马缰，她的手心有很多污渍，慕容伏允用衣角沾着水帮她洗得干干净净，轻轻搭回平坦的小腹上。她的脸依稀带着泪痕，仿佛被冷雨打落的花瓣，慕容伏允低下头，用唇轻轻吻了下去，就像在某个阳光灿烂的早晨，他曾经用这种办法将托娅弄醒。


 做完了这一切后，慕容伏允颓然放下托娅的娇躯，转身怒视多吉的尸体，双目赤红，狂吼着扑了过去，挥动手中的弯刀拼命地剁向被扎成筛子一样的多吉的尸体，一刀接着一刀，直到把多吉剁得成了一摊血肉模糊的肉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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